第1章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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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城冷宮（第1章：
一片昏黑中，一個粗壯魁梧的男人竟赤裸著上身壓在她身上，手胡亂撕著她的衣服，更是急促喘息著去親她的臉，風漣登時如遭雷轟，睡意乍散，大驚之下渾身狂震，拼了命地掙紮起來；“滾！滾開！”
她狠狠地踢打、撕咬，男子卻不痛不癢，眼中盡是興奮膨脹的欲望，愈來愈緊地壓在她身上：“小美人兒，在這兒幹活多辛苦啊，不如就跟了瀚爺吧！你跟了爺，以後爺定讓你舒舒服服，吃飽穿暖…”
他粗重的氣息撲在她的臉上，脖子上。風漣怕得幾乎快瘋了，但無論她再怎麽掙紮反抗，此刻都只不過是一個身無靈力又雙手盡廢的瘦弱女子，這男子似乎修煉過，身上蘊著不少靈力氣息，又生得人高馬大，在他的強橫兇猛下，她根本只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遭他淩辱。
她的掙紮似乎惹惱了他，男子猛地一把按住她的雙手，粗暴地撕拉她胸前的衣裳，臟膩的嘴帶著一片惡臭味直向她湊去。胃裏的惡寒感登時又沖了上來，風漣瞳孔急縮，幾乎要嘔吐出來，緊咬的牙關處隱溢出血氣，唯一能動的雙腿瘋狂踢動著…
男子粗喘著要去解開自己的腰帶，動作
卻突然猛地一滯。
然後，再沒有了任何反應。
風漣呆呆張著雙眼，濃濃一片漆黑裏，她什麽也看不清楚，只感到一片濕熱的鮮血啪啪砸落在額角，滴滴答答地流在床上。
“咚”一聲落下，男子的身軀猛地滾下了床炕，黑暗中他雙目暴睜，頭顱上正明晃晃地插著一柄銀亮短刀——在他的身後，一道瘦小的黑影默然靜立，薄淡的黑眸凝聚著無盡鋒冷殺氣。
是她…
風漣急喘未歇，緩緩移下床鋪，捂著肚子靜撐在床頭。
微敞的門外透進淡淡幾縷月光，啞丫頭冷厲的臉忽明忽暗。她嫌惡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男人，俯下身去拔出他頭上的銀刀，任由那裂洞裏的血漿汩汩湧流出來。擡腳踢了踢他的身子，無反應，她又彎身去探他的鼻息，確認已經死絕死透了，才用衣服擦拭起銀刀上的血跡。
真是千鈞一發。
冷寂的氣氛中，她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，微帶疑惑的眸，望向炕頭旁那個發著抖的身影。
風漣不停地顫著，終於還是忍不住驀地一口嘔了出來。胃裏一片翻江倒海，卷著本就沒
多少的食物殘渣和水液沖出喉嚨。她不斷地狂嘔，無力的四肢虛弱地發著抖，直到最後只能嘔出些腥酸的臟水。冷汗，一層又一層從全身各處冒出，沾滿了背，沾滿了頸，沾滿了慘白如紙的臉。
女孩只靜靜地看著她，等著她吐完。
漸漸地，聲音靜了下去。風漣撐著床頭，滿面冷汗，頭深深垂著，纖瘦的身子仍在輕輕地發著顫抖，難以停止，似無法從方才那場可怕的夢魘中脫離…
突然，她向啞丫頭伸出了手。
啞丫頭一楞，將銀刀拋給了她。風漣穩穩接住，轉身，月光下，蒼白的臉沾著薄汗，更顯晶瑩剔透，她一步步逼向那已氣絕身亡的男人，站定後，毫不猶豫地揮起了刀，向他雙手狠狠砍下！
登時，黑暗中一片銀芒暴閃，鮮血飈飛，兩只離體斷裂的鮮紅的粗手嗒嗒掉落在地。她卻還不解恨似的，揚刀猛烈地刺著他的背，他的腿，一片哧哧之聲來回反覆響起，刀刃被染得鮮紅欲滴，不斷狠狠插進他的皮肉，狂湧的血氣飄在冷風裏，霎時間已濺了滿身滿地的血。男子雙手俱斷，兩眼渾圓驚瞪，渾身都被刺得鮮血淋漓，皮肉翻卷，慘烈難言。
終於，風漣似用盡了力氣，再也握不住
了手裏的刀，猛地跌坐在地上。她怔怔望著眼前血肉模糊的殘軀，竟不知自己一雙經脈盡廢的手，究竟是從何來的力量…
整個過程都被一旁的啞丫頭一瞬不漏地看了去，她黝黑眼中的驚嘆之色越發深濃，饒有興味地看完了這一切。待風漣情緒穩定下來，她突然伸手去拉她的袖管，風漣疑惑地看過來，她跑去拖起男人的一只手臂，指了指男子，又指了指窗外，風漣頓時明白了。
得趕緊把他的屍體處理掉。
浮宮裏的奴才皆是罪大惡極才被貶來此，各個都非善茬，互相結仇廝殺之類的都是常事，並沒有誰會去管束，然而結夥報仇一事卻時有發生。若殺了一個有同伴的人，他日他的同夥必會來上門尋仇，各院掌事基本不會理睬這些恩怨，殺到最後誰能活下來，只有各憑本事。
想起之前同他在一起的幾個壯漢就知他人緣不錯，若他們來找她尋仇，她並無勝算。
想到此，風漣不再猶豫，連同啞丫頭一起奮力把屍體擡出了窗戶，然後躍過窗口離開房間。這間屋子的後方是一片窄小的枯林，枯林後有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渾濁的水道，啞丫頭便向那指了指，兩人一同把屍體扔下水道，讓屍體隨著水流飄走了。
啞丫頭沈沈呼出一口氣，嘴唇欲張，卻
在看到風漣斜斜睨視來的目光時驀地閉了上。
風漣臉上依舊一片蒼白虛弱之態，卻深深看著她，眸中隱掠過一絲異色，低聲道：“多謝。”
啞丫頭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，隨即轉頭縱身一躍，小小身子頓時化為一道黑影消失在枯林樹影間。
風漣最後看了腳下的水道一眼，揣著一顆不安的心返回了屋中。深夜寒冷，她抱著被子坐在床上，再難以入睡。想起方才那人對她的齷齪行徑，她就會忍不住地，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。地面和身上的血已經清洗幹凈了，殘餘的一點血腥味也順著風飄飄淡散在了空氣裏，風漣想，等到那男子的屍體被發現以後，或許她便沒幾天好日子過了。
雖然他身上的傷口都來自啞丫頭的銀刀，他的同伴定也會認為是啞丫頭所為，但啞丫頭武功太強，他們不見得會硬碰硬，加之這些人各個都是窮兇極惡之徒，若不糾纏上啞丫頭，勢必也要拿她開刀。
或許是數日後，或許就是明天。
她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，她該怎麽辦…
次日天還沒亮，風漣就早早地起來幹活了，確切地說她是一夜都沒睡，臉上的精神也看起來不太好。
待寅時將盡，浮宮眾人才紛紛睡眼惺忪地走出鋪房，打水洗臉後開始各自幹活。碧水見到風漣的勤快，心底沒好氣地狐疑了一下子，也就沒再管她。
這天一切都比想像中的要平靜，她表面上亦裝得很平靜，好似昨夜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。不經意似的掃視了院子一圈，並沒有見到昨天的那些男子。
中午的時候，風漣提早幹完了活，特意挑了個離放飯處比較近的位置呆著。剛好正午時分，碧水很準時地提著大鐵籠來了，眾人紛撲爭搶之間，風漣倏然擡腳，悄悄接下了一只被撞掉的饅頭，隨即隨著人群擁擠前去，推推攘攘間奮力伸出手去，硬是又摸來了只被擠得幹癟扭曲的饅頭，不動聲色收入袖底。
有人罵罵咧咧地推撞過來，頓時又演變成了一片拳腳相加，周圍亂得根本分不清了手是誰的手、腳是誰的腳，風漣便趁著混亂，頂著一片拳打腳踢的疼飛快逃出人潮。
退到沒有人的地方，從袖子裏摸出那兩個饅頭，拍了拍後，向庭院的角落看去。
啞丫頭仍然靜靜地蜷縮在那裏，絲毫不理會外面的紛亂。
風漣走過去，把其中一個較完好的饅頭遞給了她：“昨天中午的賬，還給你。”
啞丫頭微微恍惚了一下，才確認她是在同自己說話。她有些驚訝地擡頭，看著那只遞來的饅頭，沈靜了許久，才緩緩伸出手接過，同時對她點了點頭，以示道謝。
風漣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會兒，轉過身，腳步突然僵了一下。
她看見了，那個叫翰爺的男子的幾個同伴。他們捧著粥碗和饅頭聚坐在院子裏，神情顯得疑重又煩悶，似在一起說著什麽。忽然，好像有人向她看了過來，不知是心虛還是怎的，風漣下意識便移開了眼，垂頭離開，裝作什麽都沒感覺到一般。
又過了幾日，一切都是風平浪靜的。
風漣幹活也幹得越來越是得心應手。曾經十幾年修靈，不知經歷過多少艱苦危難與生死歷煉，這些粗活苦活與之相比根本如同螻蟻見大象，在身體都恢覆了以後，她更重新開始鍛煉起自己的體力。不管碧水再怎麽刁難她，她每天幹的活也是越來越多，越來越好，起碼是能保住午飯和晚飯了。
而那幾名壯漢久久尋不見翰爺，明顯愈來愈心浮氣躁，滿肚疑團。
這天，風漣在雜物房裏找了幾件破舊的衣服換了身上的紅衣，又拿了塊破布系在嘴鼻前，當面紗似的遮住臉，隨後提著水桶和掃帚去灑
水掃灰。
奴仆們來來往往地穿行在庭院裏，卻因她換了衣遮了臉，沒一個人認出她來。風漣拎著個大水桶，慢慢悠悠地向那幾個壯漢的方向走近。
“嘩！”
她突然仿若因拎著重物而一個沒站穩，傾身摔了下去，整整一大桶水嘩啦一下就猛灑了出來，潑得幾個男子無一幸免。
他們頓時又驚又怒地跳了起來，喝罵：“該死的！哪來的蠢貨！”
幾個人心情本就不好，又遇到這麽個笨手笨腳的蠢貨，心頭頓時更是火起，紛紛對著人粗暴地又踹又打。鋼鐵般的拳腳重重踢打下來，風漣疼得要命，嘴裏卻還是慌慌張張地叫著：“對不起！對不起！”邊說，邊不斷掙紮著拿抹布往他們身上淋濕的地方擦去，似乎極力想要彌補過錯。
一通亂擦間，指尖若有若無地抹過幾人的皮膚。
“呸！還不滾！”
他們似沒心情再跟她繼續糾纏下去，猛力一腳把她踹到一旁，卻還不等她滾，他們便先嫌煩晦似的走了。
他們下手很重，風漣忍著渾身的劇痛，
待幾人走得遠了，才緩緩爬起，神色再不見絲毫慌張，雙眸中光芒冷定。
她慢慢把周圍收拾了幹凈，提著水桶和掃帚又回到了雜物間，摘下遮臉布，換回了衣裳，才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。
本想著還能再太平些時間，然而當午後，兩個奴仆步履匆匆地擡著一男子的屍體進院的時候，這念頭便在風漣心中轟然無存了。
剎那間，院中一片驚亂之聲，那七八個壯漢幾乎是飛奔著沖到了屍體旁，眼爆血絲地盯著那死去的男子。
旁邊不少人都圍了上來，有些驚詫地議論紛紛，浮宮死人本是常事，然而死狀如此慘烈的還真數少見。屍體雙手都被砍斷了，臉上一雙圓目暴凸，死不瞑目，皮肉似在水裏泡得一片浮腫腐爛，身上皮開肉卷，大大小小不知被人砍了多少刀，幹涸的血跡凝固了一片又一片，可謂觸目驚心。
風漣早已連手裏的粥都顧不得吃了，幾個大步邁回了屋裏，將門緊緊關起，心臟怦怦輕跳。
沒想到巧在這個時候…
外面的燥動一陣接著一陣，好一會兒後，風漣緩緩平靜了心緒，湊到窗戶邊，將目光投向院中。
那幾個男子各個身形僵滯，滿目血絲，死死地盯著屍體瞧。驟聽“轟啷”一聲巨響，眾人嚇了一跳，一個黝黑魁梧的男子雙目猩紅著一掌劈裂了院裏唯一的一張石臺，向四周暴怒低喝：“誰幹的！？”
周圍的議論聲逐漸大了起來，卻沒一人知道是怎麽回事。幾個男子粗喘著氣，恨怒不已地圍在屍體旁，那黑膚壯漢不斷沈怒地逮著周圍人喝問。風漣靜靠在窗邊，手指微微捏緊，聽著外面的一切動靜。
過了好半晌，嘈雜聲終於漸漸低了，那幾個男子也已經平靜下來，找來張草席裹起了屍體，準備找個地方葬人。
風漣這才拿著吃空的粥碗走出屋子，看到院中一片狼藉，眼神裏閃過一絲茫然，仿佛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麽事。人們都四下散了，她也若無其事地，去洗起堆滿了臺階的臟盆子和衣物。
冷風卷起遍地枯黃落葉，恍惚間，她突然感到有一束束陰冷燥戾的目光激射向自己，心臟猛地漏跳了半拍，如芒在背，微擡起眼望去。
果然…
那幾個男子正深沈地看著她，面上冷無表情，卻明顯透著陰沈質疑之色，愈發猙獰得兇殘。風漣面不改色地低頭洗著衣服，心臟咚咚急跳，唯有她自己能看得見泡在盆子裏的那雙微微
顫抖的手。
一聲狠狠踹開雜物的巨響落下，他們扛著草席包裹的屍體走了。
風漣心中細細算著時間，手指不自覺地捏緊，只盼著快些，再快些…
從中午到下午，從下午到晚上，一切都是平平靜靜的，什麽也沒有發生。
然而暗沈下來的天空深黑異常，風雨欲來，遠方隱隱滾起了黑雲和雷鳴，似乎將起一場暴雨。
風漣卸下了所有工具回到房內，點起床頭殘燭，金色微光暗淡地照著漆黑的內屋，在夜風裏搖晃不止。
還沒來得及倒杯水潤喉，陰沈沈的夜裏，突然響起了一連串低沈的腳步聲緊貼著墻根逼來。
她知道，今日她或許是逃不過了。
“轟——”
伴隨遠空炸起的一聲悶雷，炸雷般的動蕩也一同猛地沖進了屋子，屋門被一腳踢爛，七八個魁壯男子闖了進來，“哐啷哐啷”幾乎把房裏所有的東西都砸了個稀爛。不知是誰狠狠拽住了風漣的頭發，一路粗暴地拖著她向外走去！
她胡亂地掙紮，怒罵聲、驚雷聲、摩擦聲在耳邊嘈雜成一團混亂沖撞著腦膜，她被人揪
著頭發飛快地拖行著，身子摩擦在坑窪堅硬的地面上，似擦出了一片血肉模糊，疼得幾欲炸裂。一路不知被拖著去了哪裏，頭頂上的手猛一使勁，她被狠狠摔了出去，頭砸在一片硬物上，劇痛炸裂，漫出溫熱血液。
風漣吃力地要爬起來，卻又猛地被人踩在了腳下。鮮血流過眼睛，視線範圍裏只能看到數個模模糊糊的高大人影，他們圍著她，兇猛地踹打著。
“這個賤娘們兒！以為把一切都推到那小啞巴身上就能瞞天過海了，竟敢殺翰爺！”
“老子今天非得親手弄死這賤人！讓她也嘗嘗屍體在水道裏泡爛的滋味！”
有人攥住她的頭，猛地往一旁撞去。風漣被撞得一片天昏地暗，卻還是緊咬牙關，硬撐著道：“他不是我殺的…”
粗啞的獰笑聲登時狂響一片，他們俯身下來，有一只粗糙的手狠狠掐起她的下巴，更有人的手直接摸上了她的身子。
“好，不是你殺的…你先讓爺們嘗上一嘗，其他自然都好說…”
他們滿眼綠光一撲而上，仿佛饑渴而貪婪的狼群，七手八腳地撕碎她的衣裳。風漣死命抵抗，手腳並用，尖利的指甲不斷在他們身上劃出血痕，更是直接張嘴狠咬下去。血氣登時在口
裏彌漫開來，隨之漫開的是臉上傳來的一陣火辣劇痛——他們徹底被激怒了，再不留情地暴打起來。
頭砸在泥濘的地上，血液不斷流漫過嘴巴和鼻尖。他們狠狠地踩她的手，踩她的背，疼痛如千斤巨石般的重，暴雨狂風似的烈，肆虐著她紙片一樣單薄的身軀，她五臟欲裂，卻從始至終一聲不吭，滿是血垢的手緊緊捏成了拳。
突然，拳風腳雨戛然而止。天際驚雷再起，卷著滔天烏雲轟轟翻騰，與地面上驟然響起的慘叫聲雜融一體。
“啊——”
一片驚恐的咆哮聲中，那些男子們突然瘋了一樣地撕扯起自己的皮肉，閃電陡然劃過，一張張瘋狂扭曲的臉剎那間清晰猙獰無比。
他們的衣物都被撕爛了，赤裸暴露的軀體上皆正蔓延著一大片腐爛似的深紫色。渾濁蠕動的紫泡，便自他們心臟處飛一般地擴散開來，如洶湧的泥流，泛濫吞噬過五臟六腑，肢體骨節…
他們淒慘無比地厲吼著，撕抓著，夜空中巨雷洶湧，濃雲化雨，隨著銀亮的白電閃起，豆大的雨點終於劈裏啪啦狂落了下來。枯林樹木顫抖，地面泥水橫流，風漣染血的唇角微勾，費勁地、吃力地，緩緩站了起來。
電光劃過眼角，照起一片冷冽，她居高臨下地欣賞著他們淒慘的模樣。
銀電交閃下，他們打滾悲吼，身影淩亂如群魔狂舞，嘶喊聲越發的慘痛恐懼…
風雨席卷，枯樹狂搖，漸漸地，那些瘋狂的吼聲低了下去。
氣息散盡，他們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，口鼻都呲呲冒著泥泡，暴睜的眼眶中沒有眼球，只有一片濃濁的紫泥水湧流。渾身皮膚都被腐蝕成了一片坑窪的爛紫色，原本粗壯魁梧的身軀此刻只剩下一具具醜陋的皮包骨，隱約還能看見其下或糜爛或凸起的臟器…
雨泥味、血腥味、腐爛味融合彌漫在這暴雨傾盆的夜裏，極令人作嘔。
雷雨洶洶，不斷炸響著翻滾，狂風怒號，大雨紛飛，天地間黑蒙蒙的一片混沌。
風漣定定站在原地，掌心裏，握著那枚已被掰去了一點的鬼心泥丸，冰冽蒼茫的目光遙望天空。
雨淋濕了額眉，淋濕了頭發，傷口的血混著雨水亂流，她卻依然巋立不動，任由風雨抽打全身。
她收回目光，凝視向腳下的血泊和骨肉模糊的屍堆，閃電在深黑眸底劃起刺人的雪亮。
雷電交閃，風卷雨擊，大風混著雨水洗
滌著世間一切臟汙。女子紅衣濕垂，伸手抹掉臉上橫流的血水，仰面閉目，感受著漫天雷鳴雨點，心底發出一聲苦澀嘆息。
原來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，從慈悲到殘忍也不過是一瞬間的距離。她不忍傷人，人卻總要來傷她，既然已走到這一步，那麽從這一刻起，她絕不會再任人欺辱。
她從不是心慈手軟之人。曾經統帥帝國，周旋諸族暗潮，需要何等的剛強與智謀，即使如今淪為奴隸，虎落平陽，她也不輸昔日半分。
雙眸微睜，心思落定，她望著茫茫雨夜長天，頭上的傷又開始劇烈作痛。正想原路折回，突然卻看見不遠處雨簾下有一抹人影靜立，一把素傘輕撐，衣如潑墨似的黑，是零珠。
她握著傘徐徐拍起了手，蒼白臉上掛著濃濃的欣賞和驚喜的笑容：“宇文風漣，你總是能給我驚喜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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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片昏黑中，一個粗壯魁梧的男人竟赤裸著上身壓在她身上，手胡亂撕著她的衣服，更是急促喘息著去親她的臉，風漣登時如遭雷轟，睡意乍散，大驚之下渾身狂震，拼了命地掙紮起來；“滾！滾開！”
她狠狠地踢打、撕咬，男子卻不痛不癢，眼中盡是興奮膨脹的欲望，愈來愈緊地壓在她身上：“小美人兒，在這兒幹活多辛苦啊，不如就跟了瀚爺吧！你跟了爺，以後爺定讓你舒舒服服，吃飽穿暖…”
他粗重的氣息撲在她的臉上，脖子上。風漣怕得幾乎快瘋了，但無論她再怎麽掙紮反抗，此刻都只不過是一個身無靈力又雙手盡廢的瘦弱女子，這男子似乎修煉過，身上蘊著不少靈力氣息，又生得人高馬大，在他的強橫兇猛下，她根本只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遭他淩辱。
她的掙紮似乎惹惱了他，男子猛地一把按住她的雙手，粗暴地撕拉她胸前的衣裳，臟膩的嘴帶著一片惡臭味直向她湊去。胃裏的惡寒感登時又沖了上來，風漣瞳孔急縮，幾乎要嘔吐出來，緊咬的牙關處隱溢出血氣，唯一能動的雙腿瘋狂踢動著…
男子粗喘著要去解開自己的腰帶，動作
卻突然猛地一滯。
然後，再沒有了任何反應。
風漣呆呆張著雙眼，濃濃一片漆黑裏，她什麽也看不清楚，只感到一片濕熱的鮮血啪啪砸落在額角，滴滴答答地流在床上。
“咚”一聲落下，男子的身軀猛地滾下了床炕，黑暗中他雙目暴睜，頭顱上正明晃晃地插著一柄銀亮短刀——在他的身後，一道瘦小的黑影默然靜立，薄淡的黑眸凝聚著無盡鋒冷殺氣。
是她…
風漣急喘未歇，緩緩移下床鋪，捂著肚子靜撐在床頭。
微敞的門外透進淡淡幾縷月光，啞丫頭冷厲的臉忽明忽暗。她嫌惡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男人，俯下身去拔出他頭上的銀刀，任由那裂洞裏的血漿汩汩湧流出來。擡腳踢了踢他的身子，無反應，她又彎身去探他的鼻息，確認已經死絕死透了，才用衣服擦拭起銀刀上的血跡。
真是千鈞一發。
冷寂的氣氛中，她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，微帶疑惑的眸，望向炕頭旁那個發著抖的身影。
風漣不停地顫著，終於還是忍不住驀地一口嘔了出來。胃裏一片翻江倒海，卷著本就沒
多少的食物殘渣和水液沖出喉嚨。她不斷地狂嘔，無力的四肢虛弱地發著抖，直到最後只能嘔出些腥酸的臟水。冷汗，一層又一層從全身各處冒出，沾滿了背，沾滿了頸，沾滿了慘白如紙的臉。
女孩只靜靜地看著她，等著她吐完。
漸漸地，聲音靜了下去。風漣撐著床頭，滿面冷汗，頭深深垂著，纖瘦的身子仍在輕輕地發著顫抖，難以停止，似無法從方才那場可怕的夢魘中脫離…
突然，她向啞丫頭伸出了手。
啞丫頭一楞，將銀刀拋給了她。風漣穩穩接住，轉身，月光下，蒼白的臉沾著薄汗，更顯晶瑩剔透，她一步步逼向那已氣絕身亡的男人，站定後，毫不猶豫地揮起了刀，向他雙手狠狠砍下！
登時，黑暗中一片銀芒暴閃，鮮血飈飛，兩只離體斷裂的鮮紅的粗手嗒嗒掉落在地。她卻還不解恨似的，揚刀猛烈地刺著他的背，他的腿，一片哧哧之聲來回反覆響起，刀刃被染得鮮紅欲滴，不斷狠狠插進他的皮肉，狂湧的血氣飄在冷風裏，霎時間已濺了滿身滿地的血。男子雙手俱斷，兩眼渾圓驚瞪，渾身都被刺得鮮血淋漓，皮肉翻卷，慘烈難言。
終於，風漣似用盡了力氣，再也握不住
了手裏的刀，猛地跌坐在地上。她怔怔望著眼前血肉模糊的殘軀，竟不知自己一雙經脈盡廢的手，究竟是從何來的力量…
整個過程都被一旁的啞丫頭一瞬不漏地看了去，她黝黑眼中的驚嘆之色越發深濃，饒有興味地看完了這一切。待風漣情緒穩定下來，她突然伸手去拉她的袖管，風漣疑惑地看過來，她跑去拖起男人的一只手臂，指了指男子，又指了指窗外，風漣頓時明白了。
得趕緊把他的屍體處理掉。
浮宮裏的奴才皆是罪大惡極才被貶來此，各個都非善茬，互相結仇廝殺之類的都是常事，並沒有誰會去管束，然而結夥報仇一事卻時有發生。若殺了一個有同伴的人，他日他的同夥必會來上門尋仇，各院掌事基本不會理睬這些恩怨，殺到最後誰能活下來，只有各憑本事。
想起之前同他在一起的幾個壯漢就知他人緣不錯，若他們來找她尋仇，她並無勝算。
想到此，風漣不再猶豫，連同啞丫頭一起奮力把屍體擡出了窗戶，然後躍過窗口離開房間。這間屋子的後方是一片窄小的枯林，枯林後有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渾濁的水道，啞丫頭便向那指了指，兩人一同把屍體扔下水道，讓屍體隨著水流飄走了。
啞丫頭沈沈呼出一口氣，嘴唇欲張，卻
在看到風漣斜斜睨視來的目光時驀地閉了上。
風漣臉上依舊一片蒼白虛弱之態，卻深深看著她，眸中隱掠過一絲異色，低聲道：“多謝。”
啞丫頭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，隨即轉頭縱身一躍，小小身子頓時化為一道黑影消失在枯林樹影間。
風漣最後看了腳下的水道一眼，揣著一顆不安的心返回了屋中。深夜寒冷，她抱著被子坐在床上，再難以入睡。想起方才那人對她的齷齪行徑，她就會忍不住地，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。地面和身上的血已經清洗幹凈了，殘餘的一點血腥味也順著風飄飄淡散在了空氣裏，風漣想，等到那男子的屍體被發現以後，或許她便沒幾天好日子過了。
雖然他身上的傷口都來自啞丫頭的銀刀，他的同伴定也會認為是啞丫頭所為，但啞丫頭武功太強，他們不見得會硬碰硬，加之這些人各個都是窮兇極惡之徒，若不糾纏上啞丫頭，勢必也要拿她開刀。
或許是數日後，或許就是明天。
她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，她該怎麽辦…
次日天還沒亮，風漣就早早地起來幹活了，確切地說她是一夜都沒睡，臉上的精神也看起來不太好。
待寅時將盡，浮宮眾人才紛紛睡眼惺忪地走出鋪房，打水洗臉後開始各自幹活。碧水見到風漣的勤快，心底沒好氣地狐疑了一下子，也就沒再管她。
這天一切都比想像中的要平靜，她表面上亦裝得很平靜，好似昨夜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。不經意似的掃視了院子一圈，並沒有見到昨天的那些男子。
中午的時候，風漣提早幹完了活，特意挑了個離放飯處比較近的位置呆著。剛好正午時分，碧水很準時地提著大鐵籠來了，眾人紛撲爭搶之間，風漣倏然擡腳，悄悄接下了一只被撞掉的饅頭，隨即隨著人群擁擠前去，推推攘攘間奮力伸出手去，硬是又摸來了只被擠得幹癟扭曲的饅頭，不動聲色收入袖底。
有人罵罵咧咧地推撞過來，頓時又演變成了一片拳腳相加，周圍亂得根本分不清了手是誰的手、腳是誰的腳，風漣便趁著混亂，頂著一片拳打腳踢的疼飛快逃出人潮。
退到沒有人的地方，從袖子裏摸出那兩個饅頭，拍了拍後，向庭院的角落看去。
啞丫頭仍然靜靜地蜷縮在那裏，絲毫不理會外面的紛亂。
風漣走過去，把其中一個較完好的饅頭遞給了她：“昨天中午的賬，還給你。”
啞丫頭微微恍惚了一下，才確認她是在同自己說話。她有些驚訝地擡頭，看著那只遞來的饅頭，沈靜了許久，才緩緩伸出手接過，同時對她點了點頭，以示道謝。
風漣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會兒，轉過身，腳步突然僵了一下。
她看見了，那個叫翰爺的男子的幾個同伴。他們捧著粥碗和饅頭聚坐在院子裏，神情顯得疑重又煩悶，似在一起說著什麽。忽然，好像有人向她看了過來，不知是心虛還是怎的，風漣下意識便移開了眼，垂頭離開，裝作什麽都沒感覺到一般。
又過了幾日，一切都是風平浪靜的。
風漣幹活也幹得越來越是得心應手。曾經十幾年修靈，不知經歷過多少艱苦危難與生死歷煉，這些粗活苦活與之相比根本如同螻蟻見大象，在身體都恢覆了以後，她更重新開始鍛煉起自己的體力。不管碧水再怎麽刁難她，她每天幹的活也是越來越多，越來越好，起碼是能保住午飯和晚飯了。
而那幾名壯漢久久尋不見翰爺，明顯愈來愈心浮氣躁，滿肚疑團。
這天，風漣在雜物房裏找了幾件破舊的衣服換了身上的紅衣，又拿了塊破布系在嘴鼻前，當面紗似的遮住臉，隨後提著水桶和掃帚去灑
水掃灰。
奴仆們來來往往地穿行在庭院裏，卻因她換了衣遮了臉，沒一個人認出她來。風漣拎著個大水桶，慢慢悠悠地向那幾個壯漢的方向走近。
“嘩！”
她突然仿若因拎著重物而一個沒站穩，傾身摔了下去，整整一大桶水嘩啦一下就猛灑了出來，潑得幾個男子無一幸免。
他們頓時又驚又怒地跳了起來，喝罵：“該死的！哪來的蠢貨！”
幾個人心情本就不好，又遇到這麽個笨手笨腳的蠢貨，心頭頓時更是火起，紛紛對著人粗暴地又踹又打。鋼鐵般的拳腳重重踢打下來，風漣疼得要命，嘴裏卻還是慌慌張張地叫著：“對不起！對不起！”邊說，邊不斷掙紮著拿抹布往他們身上淋濕的地方擦去，似乎極力想要彌補過錯。
一通亂擦間，指尖若有若無地抹過幾人的皮膚。
“呸！還不滾！”
他們似沒心情再跟她繼續糾纏下去，猛力一腳把她踹到一旁，卻還不等她滾，他們便先嫌煩晦似的走了。
他們下手很重，風漣忍著渾身的劇痛，
待幾人走得遠了，才緩緩爬起，神色再不見絲毫慌張，雙眸中光芒冷定。
她慢慢把周圍收拾了幹凈，提著水桶和掃帚又回到了雜物間，摘下遮臉布，換回了衣裳，才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。
本想著還能再太平些時間，然而當午後，兩個奴仆步履匆匆地擡著一男子的屍體進院的時候，這念頭便在風漣心中轟然無存了。
剎那間，院中一片驚亂之聲，那七八個壯漢幾乎是飛奔著沖到了屍體旁，眼爆血絲地盯著那死去的男子。
旁邊不少人都圍了上來，有些驚詫地議論紛紛，浮宮死人本是常事，然而死狀如此慘烈的還真數少見。屍體雙手都被砍斷了，臉上一雙圓目暴凸，死不瞑目，皮肉似在水裏泡得一片浮腫腐爛，身上皮開肉卷，大大小小不知被人砍了多少刀，幹涸的血跡凝固了一片又一片，可謂觸目驚心。
風漣早已連手裏的粥都顧不得吃了，幾個大步邁回了屋裏，將門緊緊關起，心臟怦怦輕跳。
沒想到巧在這個時候…
外面的燥動一陣接著一陣，好一會兒後，風漣緩緩平靜了心緒，湊到窗戶邊，將目光投向院中。
那幾個男子各個身形僵滯，滿目血絲，死死地盯著屍體瞧。驟聽“轟啷”一聲巨響，眾人嚇了一跳，一個黝黑魁梧的男子雙目猩紅著一掌劈裂了院裏唯一的一張石臺，向四周暴怒低喝：“誰幹的！？”
周圍的議論聲逐漸大了起來，卻沒一人知道是怎麽回事。幾個男子粗喘著氣，恨怒不已地圍在屍體旁，那黑膚壯漢不斷沈怒地逮著周圍人喝問。風漣靜靠在窗邊，手指微微捏緊，聽著外面的一切動靜。
過了好半晌，嘈雜聲終於漸漸低了，那幾個男子也已經平靜下來，找來張草席裹起了屍體，準備找個地方葬人。
風漣這才拿著吃空的粥碗走出屋子，看到院中一片狼藉，眼神裏閃過一絲茫然，仿佛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麽事。人們都四下散了，她也若無其事地，去洗起堆滿了臺階的臟盆子和衣物。
冷風卷起遍地枯黃落葉，恍惚間，她突然感到有一束束陰冷燥戾的目光激射向自己，心臟猛地漏跳了半拍，如芒在背，微擡起眼望去。
果然…
那幾個男子正深沈地看著她，面上冷無表情，卻明顯透著陰沈質疑之色，愈發猙獰得兇殘。風漣面不改色地低頭洗著衣服，心臟咚咚急跳，唯有她自己能看得見泡在盆子裏的那雙微微
顫抖的手。
一聲狠狠踹開雜物的巨響落下，他們扛著草席包裹的屍體走了。
風漣心中細細算著時間，手指不自覺地捏緊，只盼著快些，再快些…
從中午到下午，從下午到晚上，一切都是平平靜靜的，什麽也沒有發生。
然而暗沈下來的天空深黑異常，風雨欲來，遠方隱隱滾起了黑雲和雷鳴，似乎將起一場暴雨。
風漣卸下了所有工具回到房內，點起床頭殘燭，金色微光暗淡地照著漆黑的內屋，在夜風裏搖晃不止。
還沒來得及倒杯水潤喉，陰沈沈的夜裏，突然響起了一連串低沈的腳步聲緊貼著墻根逼來。
她知道，今日她或許是逃不過了。
“轟——”
伴隨遠空炸起的一聲悶雷，炸雷般的動蕩也一同猛地沖進了屋子，屋門被一腳踢爛，七八個魁壯男子闖了進來，“哐啷哐啷”幾乎把房裏所有的東西都砸了個稀爛。不知是誰狠狠拽住了風漣的頭發，一路粗暴地拖著她向外走去！
她胡亂地掙紮，怒罵聲、驚雷聲、摩擦聲在耳邊嘈雜成一團混亂沖撞著腦膜，她被人揪
著頭發飛快地拖行著，身子摩擦在坑窪堅硬的地面上，似擦出了一片血肉模糊，疼得幾欲炸裂。一路不知被拖著去了哪裏，頭頂上的手猛一使勁，她被狠狠摔了出去，頭砸在一片硬物上，劇痛炸裂，漫出溫熱血液。
風漣吃力地要爬起來，卻又猛地被人踩在了腳下。鮮血流過眼睛，視線範圍裏只能看到數個模模糊糊的高大人影，他們圍著她，兇猛地踹打著。
“這個賤娘們兒！以為把一切都推到那小啞巴身上就能瞞天過海了，竟敢殺翰爺！”
“老子今天非得親手弄死這賤人！讓她也嘗嘗屍體在水道裏泡爛的滋味！”
有人攥住她的頭，猛地往一旁撞去。風漣被撞得一片天昏地暗，卻還是緊咬牙關，硬撐著道：“他不是我殺的…”
粗啞的獰笑聲登時狂響一片，他們俯身下來，有一只粗糙的手狠狠掐起她的下巴，更有人的手直接摸上了她的身子。
“好，不是你殺的…你先讓爺們嘗上一嘗，其他自然都好說…”
他們滿眼綠光一撲而上，仿佛饑渴而貪婪的狼群，七手八腳地撕碎她的衣裳。風漣死命抵抗，手腳並用，尖利的指甲不斷在他們身上劃出血痕，更是直接張嘴狠咬下去。血氣登時在口
裏彌漫開來，隨之漫開的是臉上傳來的一陣火辣劇痛——他們徹底被激怒了，再不留情地暴打起來。
頭砸在泥濘的地上，血液不斷流漫過嘴巴和鼻尖。他們狠狠地踩她的手，踩她的背，疼痛如千斤巨石般的重，暴雨狂風似的烈，肆虐著她紙片一樣單薄的身軀，她五臟欲裂，卻從始至終一聲不吭，滿是血垢的手緊緊捏成了拳。
突然，拳風腳雨戛然而止。天際驚雷再起，卷著滔天烏雲轟轟翻騰，與地面上驟然響起的慘叫聲雜融一體。
“啊——”
一片驚恐的咆哮聲中，那些男子們突然瘋了一樣地撕扯起自己的皮肉，閃電陡然劃過，一張張瘋狂扭曲的臉剎那間清晰猙獰無比。
他們的衣物都被撕爛了，赤裸暴露的軀體上皆正蔓延著一大片腐爛似的深紫色。渾濁蠕動的紫泡，便自他們心臟處飛一般地擴散開來，如洶湧的泥流，泛濫吞噬過五臟六腑，肢體骨節…
他們淒慘無比地厲吼著，撕抓著，夜空中巨雷洶湧，濃雲化雨，隨著銀亮的白電閃起，豆大的雨點終於劈裏啪啦狂落了下來。枯林樹木顫抖，地面泥水橫流，風漣染血的唇角微勾，費勁地、吃力地，緩緩站了起來。
電光劃過眼角，照起一片冷冽，她居高臨下地欣賞著他們淒慘的模樣。
銀電交閃下，他們打滾悲吼，身影淩亂如群魔狂舞，嘶喊聲越發的慘痛恐懼…
風雨席卷，枯樹狂搖，漸漸地，那些瘋狂的吼聲低了下去。
氣息散盡，他們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，口鼻都呲呲冒著泥泡，暴睜的眼眶中沒有眼球，只有一片濃濁的紫泥水湧流。渾身皮膚都被腐蝕成了一片坑窪的爛紫色，原本粗壯魁梧的身軀此刻只剩下一具具醜陋的皮包骨，隱約還能看見其下或糜爛或凸起的臟器…
雨泥味、血腥味、腐爛味融合彌漫在這暴雨傾盆的夜裏，極令人作嘔。
雷雨洶洶，不斷炸響著翻滾，狂風怒號，大雨紛飛，天地間黑蒙蒙的一片混沌。
風漣定定站在原地，掌心裏，握著那枚已被掰去了一點的鬼心泥丸，冰冽蒼茫的目光遙望天空。
雨淋濕了額眉，淋濕了頭發，傷口的血混著雨水亂流，她卻依然巋立不動，任由風雨抽打全身。
她收回目光，凝視向腳下的血泊和骨肉模糊的屍堆，閃電在深黑眸底劃起刺人的雪亮。
雷電交閃，風卷雨擊，大風混著雨水洗
滌著世間一切臟汙。女子紅衣濕垂，伸手抹掉臉上橫流的血水，仰面閉目，感受著漫天雷鳴雨點，心底發出一聲苦澀嘆息。
原來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，從慈悲到殘忍也不過是一瞬間的距離。她不忍傷人，人卻總要來傷她，既然已走到這一步，那麽從這一刻起，她絕不會再任人欺辱。
她從不是心慈手軟之人。曾經統帥帝國，周旋諸族暗潮，需要何等的剛強與智謀，即使如今淪為奴隸，虎落平陽，她也不輸昔日半分。
雙眸微睜，心思落定，她望著茫茫雨夜長天，頭上的傷又開始劇烈作痛。正想原路折回，突然卻看見不遠處雨簾下有一抹人影靜立，一把素傘輕撐，衣如潑墨似的黑，是零珠。
她握著傘徐徐拍起了手，蒼白臉上掛著濃濃的欣賞和驚喜的笑容：“宇文風漣，你總是能給我驚喜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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